一幅好画,就如同一个有阅历又有魅力的人,一眼看过去只觉悦目,细细了解品味才知赏心。
所以,我们通常不说看画,而是读画。
就如同那首流行歌唱的:读你千遍也不厌倦,读你的感觉像三月......(注:80年代流行歌,我听我妈唱过)
除了艺术风格、表现形式等,作品背后的故事,被赋予的意义甚至比作品本身更加吸引人,也是其价值所在。
解读一幅作品,其实是解读创作者的人生。
今天我们就来读一幅著名的中国画,看看能读出什么,然后触类旁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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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照夜白图》 唐 韩干(约706-783)纸本水墨
30.8x34cm 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
如果不是研究了大量的艺术家和艺术作品,我们是很难一眼认出一件艺术品并讲出个所以然来的。
一幅博物馆里的画,一般都会有一段注解,即使简短,也能从中读到很多信息。
01 读整体
这幅画,深色纸部分是画心,也就30厘米见方,但加诸在这匹马周围的题跋和印章有几十个,使得这幅手卷有6米多长。
大家都知道乾隆帝爱在画上盖章,其实不止他,很多人都爱盖章题跋,钤印和题跋表现了收藏者对这幅画的喜爱。
仔细看画上面的钤印和题跋,包括南唐后主李煜,北宋大书画家米芾,宋高宗赵构,清乾隆帝,恭亲王奕䜣等等历代名人大家,可见此画的珍贵程度。
这幅画纸本水墨,历经1500年纸不腐烂墨不脱色,说明作画当时用的纸墨都是上乘的,且被后人悉心保管,作为珍藏。
02 读内容
这幅画的内容非常简单明了,是一匹拴在马桩上的马。
这匹马身型健硕,怒目圆睁,四蹄腾骧,昂首嘶鸣,似要挣脱束缚,奔腾千里。
这幅画名为《照夜白图》,“照夜白”就是画上这匹马的名字,它是唐玄宗最钟爱的一匹战马。
“照夜白”,顾名思义,白得把黑夜都照亮了,这得多爱才能给取个这么美的名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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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3 读画法
这幅画仅用单一的墨色勾画晕染,与设色画相对应,这是唐代盛行的“白画”。
黑白灰三色,使整体画面干净而又层次分明。
马匹用墨线描绘,四肢、五官和胸背以墨色略施晕染,鬃毛根根分明,完美呈现出体型的健硕和肌肉的质感,一匹骏马跃然纸上。
中国传统绘画的精髓就是神形兼备。
不仅要捕捉景物外貌,更要表达其内在的精神、生命力和灵性。
因此,中国画家往往不使用色彩,如同专业摄影师更偏好用黑白胶片一样。
04 读作者
作者韩干,唐代画马第一人,以画马闻名于世。
据说韩干年少时做酒店服务生,因绘画天赋被王维发现,资助他学画十几年,后被召入宫中。
韩干画马重视写生,据说他整天呆在马厩观察,宫中和各王府的马都被他画遍了。
他画的马除了照夜白,还有几幅传世之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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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牧马图》唐 韩干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

《圉人呈马图》 唐 韩干 美国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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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神骏图》唐 韩干 辽宁省博物馆藏
05 读历史
韩干笔下的马大多膘肥体壮,神采飞扬,颇有盛唐风范。
唐玄宗时期,中原与西域诸国关系日益密切,唐玄宗将义和公主远嫁西域大宛,大宛国回赠了两匹“汗血宝马”,唐玄宗十分喜欢,分别取名“玉花骢”和“照夜白”。
照夜白不仅在唐朝的辉煌时期伴随唐玄宗南征北战、游山玩水,而且在“安史之乱”时陪他度过了一生中最为落魄的时期。
可以说,照夜白是唐玄宗的真爱(除了杨玉环)。
韩干这幅画,“以马喻帝”,韩干笔下的照夜白,被木桩和缰绳拴住,虽桀骜不驯却也受到羁绊,如同皇帝身负国家兴亡之责,不能追求个人自由,对此唐玄宗深有共鸣,对韩干大家赞赏,可谓拍马屁拍对了地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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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6 读价值
苏轼说:韩干画马真是马,苏子作诗如见画。
杜甫说:韩干画马,笔端有神。
乾隆题跋:韩干以画马擅名千古,其毛骨色相随意所匠,冥会通神。
历代帝王名士的手迹印章让《照夜白图》跳出单纯的绘画范畴,成为了集绘画、书法、印刻于一身的国宝级文物。
然而,晚清时期恭亲王府中的宝贝们被变卖,包括这幅画。
最后,《照夜白图》流失海外,进了美国大都会博物馆,成为该馆的第一批中国画。
07 读八卦
这幅画为啥叫《照夜白图》?
因为南唐后主李煜在上面写的“韩干画照夜白”。
后来宋代书法家吴说又确认了一遍,他的依据是“南唐押署所识物多真”,有人背书他就认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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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来有人开始质疑这幅画,说这马真的是韩干画的吗?
马屁股怎么这么圆润,而且马尾巴呢?怎么不画?
这怕不是一匹假马吧?后半边身子不协调,肯定是后人加上去的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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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此,书画专家的解释是:没有合成的痕迹,不是后加的。而且你仔细看,马屁股后面那黑影,就是马尾巴。
嗯......如果是拼接,那这画作伪的技术也太过高超,不过这尾巴确实有点飘忽,没准韩干忘了画呢?
假亦真时真亦假,何必刨根问底,人生留点悬念不好吗?
提前做好功课,记住以上七个步骤,一幅画够你讲个把小时的了。
什么?内容太多记不住?等我们开发大脑植入芯片吧。